友人k

亲爱的神,伟大的神,你可以怪我想法太过无知但我只是人。

绝笔书

       陆汉生信神,但又没得宗教信仰。我常笑他是个四不似,平日里手里抓着把黑色十字架,但遇到点儿事就“阿弥陀佛、阿弥陀佛”地念,我们赵家一家门都爱笑话他。但我实际并不是想笑话他,也没劳什讥讽的意思,就是看到他,快活便从眼睛里头缓缓地溢出来了。

  

  因为爱情里的快乐总是藏不住的。

  

  读惯了风月话本,我本要高傲地死,仰着脖子扯着嘴角冷冷地朝世界笑,抹口红涂胭脂、穿叉到腿根儿的旗袍,流露出世界规则之外的风骚。但我又为汉生感到忧虑,因为热恋中的女人就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女孩儿,倘若我这日一去,世间的口剑全数往他背上扎,我又心痛。人言可畏这一点儿没人是不懂得的,可偏偏又欢喜做、爱做。

  

  那我只好偷偷摸摸和当贼似的去死,死相必定难看丑陋,这又教我无比心痛。我只得哀求汉生所信的神明,让汉生吻我时用舌头把我挤下地狱。

  赵家人其实不大欢喜陆汉生,因为他白、瘦、弱,没什么和男人相像,平日里又往往爱高谈阔论,显得很蠢。但我觉得他其实还算是个男人,在床上还能显摆几点儿小威风。阮玲玉出殡那天,我瘫在他的腿毛上讲,“阮玲玉死掉了,听说是畏罪自杀。”他却说“怎么,你没得模仿对象了?”
  

  袁梨钰也常和我讲,我生得不和阮玲玉有什么相似,性格劳什的更是天差地别——她是挂着貂裘大衣、裹着深色旗袍、领口别得规规整整也很性感,是一种刻在骨头里边儿的风骚,但我就是不识抬举要去模仿她。从前我听了便会愠怒非凡,而今却张着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


  “袁梨钰,我也想去死,但又不好和阮玲玉似的死。你给我一枪子儿吧,拜托了、求求你......”我这样哀绝地跪着胡乱哭,没了从前赵家小姐的威风。

  少放屁吧,她冷冷地朝我笑,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开去。

    

  她很惜命,从来都是,但是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光了。我不大怨那个女人爬上陆汉生的床,毕竟男人总是风流多情,我没有什么立场去怪他们,但她却吻了陆汉生。出轨不是什么什么大事儿,但是我们之间引以为傲的信赖,纯洁的信赖,不见了!消失了!


  相貌里,我只爱陆汉生的嘴,嘴巴里头的舌也不赖。家伙事儿贴上去,隔着皮肉不接吻也能够感到火的温度。但他们互相舔牙齿和口腔,淫的花开了!于是昨夜我说“汉生!求你吻我!”然后缓慢地把刀塞进了他的嘴巴!

  

  这位虔诚的人哪怕临死之前也在向神哭天喊地,如果他喊我一声、求我一下,我是绝对会去传唤医生的。
  

  汉生死了。

   

  今夜我畏罪自杀,而不是心中所感人言可畏,这是我和阮玲玉的不同,请务必牢记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1922.7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赵来娣绝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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